今年是中国当代第一比丘尼、中国佛教尼众教育开拓者、四川尼众佛学院创办者隆莲老法师诞辰110周年。为深切缅怀隆莲法师的爱道高风和对佛教事业做出的无量功德,并弘扬她爱国爱教与无私奉献的精神,成都市佛教协会将陆续推出《幽幽莲香远 殷殷佛子行》栏目。 本文系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如瑞法师回忆隆莲老法师的文章《我心中永远不落的太阳》。得知恩师隆莲老法师舍报归西,如瑞法师在飞赴成都送别恩师的飞机上,回忆了与隆莲老法师相处的点点滴滴,而这一切,都汇成一句话:“师父,您是弟子心中永远不落的太阳。”
观世音菩萨出家纪念日(农历九月十九),忽闻恩师舍报归西。在安排眼下事务准备赴蓉送别恩师的几天里,我的身心乃至周遭环境好像都处在凝滞且不安的状态。11月13日,当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登上从太原飞往成都的航班时,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,似乎也在默默致哀,悼念尼众的一代大依怙——上隆下莲老法师。飞机在空中由于受到气流的影响有些颠簸,我的心也随之翻腾、振动,无尽的思念化成清清溪水,点点滴滴让我回味……我和同龄人一样,在经历了“造反有理”“上山下乡”的动荡岁月后,开始编织梦幻,规划五彩缤纷的人生旅程——上大学、考硕士、读博士……恰在这个时候,五台山上通下愿老法师把我引荐给莲老法师,本要搭车往北京,却南下到了成都。因缘如斯。
1981年深秋的一个傍晚,我拜见了莲老法师。在此之前,恩师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:诗词文学功底深厚,荣登三次省级文官考试榜首,精通英文、藏文,还懂得医术的一位巴蜀才女。原以为老人家一定是言谈“之乎者也”、举止“周武郑王”,令人望而生畏的古人风范。没想到老人家一看到我,便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兴奋,用乐山味的普通话,语重心长、亲切柔和地开始布道:法运随着国运昌,祖国有前途,佛教徒同全国人民一样有前途。党和政府对宗教青年是同样的培植、教育、爱护和重视,宗教青年一样是祖国的明天。但是今天的佛教出家众中,文化水平偏低、佛学素养偏差者不乏其人,难以顺应社会的高度发展。因此开办佛学院,培养僧才,是目前急待解决的问题,也是摆在面前的艰巨任务。改变佛教队伍落后的现实,恢复佛教积极向上、纯美精良的本来面目,我们需要人才,要办尼众佛学院。你们年青人要承担噢。佛教的希望在你们身上,年青人要发大誓愿,把博大精深的佛法弘扬于世间,愿一切众生都成佛!
实话说,恩师所言,我并没有完全听懂,但恩师对佛教前途命运的忧患、对青年人的殷切厚望,深深打动了我。当时自己的心,就好像冰封许久的地窖突然打开封口,接受着太阳的万道光芒,只觉得豁亮、温暖、有依托。不由地浑身充满了力量,立下誓愿:我要出家!随即给父母写了一封信,信中写道:宁可为出家前进一步死,决不为不出家后退半步生!
出家后,经常有人好奇地问:作为国家改革开放后培养的第一批大学生,风华正茂,有多少功名利禄在向你招手,怎么就能毅然决然,作出如此果断的决定?我也暗自思忖,究竟是什么力量牵引我走出充满诱惑的世间?百问只有一解:善知识的威德感召、慈悲加持给了我无尽的勇气和信心。二十多年来,自己能一步步走到今天,仰仗的就是恩师的起信加持。饮水思源,常怀感恩。 莲老法师是我出家后学法经历中亲近的第一位善知识。恩师看到青年学子现出家相,投身于佛教事业,十分欢喜,寄予厚望,挥笔赐我学法之名——圣如。师父解释说:“我是依能老上人学法,自己的法名叫‘仁法’;你属于‘圣’字辈,尊重你剃度师父给你起的名字,就叫‘圣如’吧。”
人云:不登高山,不知山之高;不临深谷,不知地之厚。在亲近恩师的时间里,我耳濡目染了师父她老人家人天之师的道德风范、广度众生的慈悲情怀、甘为人梯的宽阔胸襟以及绍隆佛种的远大志向。
我出家时恩师已经是七十五岁高龄了,但她的热情与精力并不亚于年轻人。早晚是她用功的时间,白天几乎都是在为恢复中国二部僧戒,筹办尼众佛学院奔波、忙碌。找领导沟通理念,会老友畅谈思路,在与佛教相关的各种会议上寻求理解和支持,亲自规划尼众佛学院所在地——铁像寺的修建方案,与远道而来的海内外客人筹划为斯里兰卡尼众受具足戒事宜……弟子们无法统计恩师究竟主持和参加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会议,无法计算恩师究竟在案头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,写了多少份申请、报告、信函、总结,翻译了多少卷藏文著作、英文篇章,就在文殊院和爱道堂之间都不知道留下恩师多少脚印及拐杖的痕迹。
1982年中国解放后第一次二部僧戒终于在成都铁像寺和文殊院成功传授,1983年第一所尼众佛学院——四川尼众佛学院终于正式成立。在此等伟大创举中,恩师的艰苦奋斗、不懈努力及忘我奉献是可想而知的。
恩师的杰出贡献众所周知,但还有一些感人的故事也许鲜为人知。二部僧戒中尼众部尼和尚的人选,无论从德行、资历还是贡献方面讲,都非莲老法师莫属。但她老人家谦恭自牧,诚挚邀请五台山上通下愿老法师来担任。恩师认为,传授具戒,续佛慧命,此乃僧内重中之重,唯有专精毗尼、严持戒律的大德堪任尼和尚。师父自谦对戒律的研究和戒德都不及愿老法师,不堪胜任尼和尚。愿老法师再三辞谢,最终屈服于莲老法师的请求,坐在了尼和尚的位置。而莲老法师甘坐左右,任羯磨阿阇黎。在筹建尼众佛学院的过程中,恩师满脑子都是未来的学院及学僧。在奔波大事之余,不放过细小环节。有一次,我随师父开会回来,途经路边一个卖竹制书架的小摊。师父得知一个书柜六元钱,便饶有兴致地上前商议:“十元钱买两个行不?”卖者慨然同意,师父高兴得当即成交。我问买这干啥?师父说给佛学院的学僧用。我问学僧在哪里?师父说会有的,谁先来谁先用。这两个竹制书柜也许就是四川尼众佛学院的第一批财产。
随恩师上街不知多少次,没见过她为自己买过什么,乃至一口吃的;但她对弟子的关心照顾则是无微不至的。有一次外出归来,师父见到卖西红柿的,就对我说:“你肯定喜欢吃,因为你是山西人。”随即便买了两个给我。当下我感动得不知所措,师父心中装着那么多大事,居然还有空间来容纳我们这些小和尚。这何止是两个西红柿,分明是老人家对后学无限悲心的流露。事过多年,每每想起师父给我买的这两个西红柿,我都更加振奋精神:“一定要作出个好样子回馈恩师。”
在尼众佛学院成立之后,恩师以身作则,不顾年迈,在佛学院的讲坛上击法鼓、转法轮、兴法云、布法雨。在讲坛下也是孜孜不倦地为一代代佛子们授业、解惑、传道,启迪弟子们的心灵,开发弟子们的智慧。恩师不仅用口耳相传的方式向弟子们传授佛法,还以撰写讲记(代表作有《入中论》讲记、《摄大乘论疏》略记、《修菩提心七义论》讲记等),书录笔记(代表作有《三皈依观修法》笔记、《上师供》笔记、《现观庄严论》笔记、《定道资粮颂》笔记等),翻译佛学名著(代表译著有《入菩萨行论·杰操注》十卷、《绿度母四曼荼仪轨》《毗卢仪轨手印》)以及编写辞书、百科全书等方式更广泛地传播佛法。
不仅如此,恩师还甘为人梯,积极为新一代提供弘扬佛法的机会,亲自将弟子们(不论是身边的还是远在他方的)送上讲台。1991年夏安居,恩师出于对戒律的重视,更为了锻炼弟子,让我从五台山来到四川,为尼众佛学院的学僧讲授《四分比丘尼戒本》。恩师深感今日去圣时遥,多诸染缘,众生德行渐渐讹替,随缘生迷,遇境起惑,学戒、持戒乃当务之急。恩师希望我能留在她老人家身边,一来可再度面聆师父教诲,增进道业;二来亦可充实佛学院的戒学课程。但由于因缘不成熟,这次未能遵从师命。恩师虽然表示理解,但多少有些失望。这使我内心深处留下了永久的歉疚。
恩师不仅致力于尼众的教育事业,对在家信众也是随缘接引。师父以其高尚的节操、远大的志向、不退转的菩提愿,感召众多信众前来皈依三宝。有一次因受皈依的信众太多起不过来法名,师父便用非常智慧且幽默的方法,按照数字顺序排列,赐在家弟子“慧一”“慧二”“慧三”……这样的法名。我见过这些居士,他们得此法名都高兴得不得了,觉得老法师实在可敬可爱。师父只要行走在路上,就能听到有人喊“师父”,有人喊“师爷”,还有喊“莲师”的,她都一一应答。对一些没有信仰的熟人,师父会很热情地说:“二天到庙子里来耍。”我曾经问师父:“来庙里耍什么?”师父说:“来见佛,见多了就学会拜佛信佛了。”我见师父日日夜夜总是这么忙,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地发问了:“师父,常听人家说深山藏古寺,出家人应该到山里修行,六根清净哪里有这么多麻烦事?”师父特别地看我一眼,语重心长地说:“未成佛道先结人缘,学佛不能脱离现实。古德言:佛法在世间,不离世间觉。这是因为佛法包括了真谛(出世间法)和俗谛(世间法)两种,二者合起来是佛法,分割了就不是了。而一些人误解了出世间法的意义,把出世间法与世间法割裂开来。有些人总想逃避现实,把自己关在自了汉的小圈子里,以为这样就是修行,殊不知却造成了佛教徒自身缺乏免疫力,经不起现实生活风浪的考验。
佛陀揭示的真理是实实在在的,千万不敢因为自己的私情爱见将真理变成空洞的理论,使之失去对现实社会应起到的积极作用。更不能因自己不通达佛陀的本怀,而抹煞菩萨行的那种牺牲救世精神。为民众和社会服务,提供精神食量,促进社会大同,是我们佛教徒的大乘戒行。”我又问:“您说成了佛的境界是什么境界?”师父说:“无私奉献的境界。”现在知道了那是师父对我这个钝根人说的,但却使我一直在受用。
在师父身边的日子里,由于自己刚出家不太懂事,师父又很慈悲,特别呵护青年佛子,所以感到轻松愉快,没有压力,这样使得自己调皮的习性时常暴露于师前。记得有一次,我又缠着师父传密法,师父说:“佛陀在家时只有一个儿子罗睺罗,他成就的是密行第一,佛有什么特别之密法传他呢?告诉你吧:‘罗云密行观三业,不共家箴只净心,一念佛心一念佛,念念佛心念念佛。’学佛就是要存佛心、言佛语、效佛行。好说难做,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。”就是这些话,二十多年来一直留在我的心间,当遇到困难、产生烦恼时,就会想起“一辈子不离开这个”。
还有一次,师父外出回来,我为了给师父一个惊喜,便躲在供桌后面。师父在楼下没有找到我,就拄着拐杖到楼上去寻找。当听到师父的拐杖拄在楼梯上的“咚、咚”声时,内心突然生起内疚和不安。事后,我虔诚地供养师父一首题为“太阳和小草”的小诗,以求忏悔。
我们是小草,我们是小溪。
天真弱小又是那么顽皮。
太阳没有因为我们小,
就不普照轻易舍弃。
善知识就是太阳,
善知识就是大地。
愿这小溪,汇成江河,
永不离开太阳和大地。
第二天,师父把我叫到房里,说:“我也送你一首小诗,这是我有生以来写的第一首白话诗。”
你们不是小草,
你们是大树,
伸出八万四千只陀罗尼手,
直向魔宫飞舞……
将近子夜,我乘坐的航班在成都双流机场降落了。但我对恩师的追忆却无论如何无法停止。千头万绪,汇成一句:师父,您是弟子心中永远不落的太阳。您老人家累了,去兜率天内院歇歇就来。师父,弟子等着您……
让我捧圣洁的白莲,
虔诚奉献恩师前,
让感恩的心布满莲瓣,
祈盼恩师早日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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